本质是all右位玩家

【良堂】弃猫效应

简介:


你知道什么叫弃猫效应吗?


被抛弃过的猫咪


重新捡回来后


会变得很乖,因为它怕会被再次抛弃


而人也是如此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上升蒸煮


全文1w5  一发完  HE


配对:良堂




------------------------------------------------



        在刚得知自己要和尚九熙搭八场的时候,周九良愣住了。


  不是怵头,不是担心。


  而是恐惧,一种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尚九熙看着傻掉的周九良,还以为他是笼罩在上次被支配的恐惧下,笑着拍拍他肩膀:“不至于的啊九良,就当给自己考个监斩官的证了吧。”




  

  不……不是这样,你不懂,他是又要把我扔下了。


  


  周九良张张嘴没有说话,或者是因为他现在已经说不出来话。身边师兄弟的喧闹声周九良已经听不进去,仓促地站起身,周九良对尚九熙说:“行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玩吧。”


  


  透露着孤寂的背影让尚九熙有些摸不着头脑,头发揉乱了也没想通。


  「这咋的了,和我搭就那么难受?」


  




  


  另一边的周九良在走到门口后有些站不住地扶住旁边的柱子,明明是夏天,打在身上的阳光却半点没有温暖到周九良,他的手反而愈发冰冷。


  周九良一步一步朝着他和孟鹤堂的家走去,控制不住的大脑开始自然地把那段往事拉扯出来,牵连着心脏,疼得难受。


  




-——————————

  


  那是一段很久以前的故事,久到当时的孟鹤堂脑袋上还顶着栗色的头发,周九良刚褪去脸上的婴儿肥,久到两人还没正式在一起。



  彼时周九良与孟鹤堂已经合作了一段时间,虽然被外界称赞老成稳重,但毕竟还是个少年,骨子里还带着些年少轻狂,对于管束自己的孟鹤堂,时间长了也产生出逆反心理。


  



  

  

  


  在孟鹤堂不知第几次苦口婆心劝周九良不要过度减肥的时候,周九良终于没按下心中的火气。


  “我减肥怎么了,你知道观众都说我胖了吗,这事儿你还插手,别管我了行吗?”


  “你不胖,”孟鹤堂无奈地看着周九良摇摇头,“别老听他们的。”


  “人家说的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周九良没有抬眼看孟鹤堂。


  




  


  孟鹤堂走过去坐在周九良身边,握住小孩的手。大约是因为弹三弦,周九良即使在胖的时候手也不显肉,现在瘦下来,手也跟着变得越来越纤细骨感。


  

  

  “九良,”孟鹤堂靠过去一点,“哥不反对你减肥,你跟着饼哥他们去健身房无所谓,但你这节食是肯定不行,身体会吃不消的。”



 





  

  话音刚落,周九良就挥掉孟鹤堂的手不耐烦地站起身,撂下一句你别管就摔门离去。孟鹤堂看着周九良的背影,手还僵在半空中,最后收回来,无力地撑住自己的额头。



  


  

  脑袋又开始翻腾,孟鹤堂抑制住自己想吐的感觉,让自己慢慢平躺下来。


  头疼的毛病是很早以前落下的,年少时忙碌的生活让孟鹤堂根本没时间管理自己的身体,一堆事情花费掉所有精力,睡一觉第二天依旧周而复始。以至于等年纪稍微一大,病啊灾啊就都跑过来了。


  



  



  


  脑袋疼,疼得搅乱了孟鹤堂的所有思绪,疼得他心里开始犯委屈。


  孟鹤堂自认为对周九良是照顾的,二十出头的年龄就开始带着一个孩子,风风雨雨走过来,孟鹤堂撑起的那把伞护住了周九良,却也淋湿了自己。


  孟鹤堂也是个孩子,只不过身边跟了个更小的,让人们都忘了这个总是挡在周九良前面的人,当年也不过才将将在舞台上站住脚步。




  

  


  眼睛有些发酸,泪水慢慢溢上眼眶,被孟鹤堂用挡在眼上的胳膊堵回去。但泪珠还是顺着缝隙流出来,滑下孟鹤堂的脸,在沙发上晕出一小块水渍。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孟鹤堂从来没有觉得身心那么疲倦,这是当年每天周转于马场酒店园子都没有的感受。


  



  






  


  

  


  无意识地睡过去,等孟鹤堂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开门声惊醒。


  连忙起身胡乱用衣袖抹了下眼睛,孟鹤堂不敢直视周九良,站起来往厨房走:“回来了啊,饿了吗?我给你弄口饭去。”


  “不用了孟哥,我在外面吃过了。”没有看停在厨房门口的孟鹤堂,周九良走过孟鹤堂,回到自己卧室关上了门。



  


  


  客厅又一次变得安静起来,孟鹤堂眨眨还泛红的眼睛,走到厨房里面开始做饭。


 


    毕竟,他自己还没吃饭呢。



  

  简单做出来一碗挂面,孟鹤堂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了,明明胃口还在叫饿,可胸膛异样的感受却直顶孟鹤堂的嗓子眼。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孟鹤堂还是忍着难受强迫自己把面条吃进去。





  

  空荡荡的胃里总算温暖起来,把碗筷收拾干净放好,撑着洗碗池想了一会儿,孟鹤堂拿起抹布开始收拾屋子。


  孟鹤堂喜欢在思绪不清晰的时候收拾屋子,把所有东西收拾整齐的过程中,也把自己的脑子一点点捋顺。


  





  


  厨房收拾干净,思绪还是没理清。孟鹤堂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从最里面慢慢往外挪动脚步,到了周九良的门前,孟鹤堂习惯性地直接拉开门。




  “孟哥你怎么又随便进我屋?”坐在桌前的周九良听到声音瞬间抬起头,紧皱的双眉示意着自己的不爽。



  “我给忘了,”孟鹤堂手还抓在门把上,有些手足无措,“我这不想顺便把你这屋也扫扫……”


 

     “不用,”周九良的声音干脆地打断孟鹤堂,“以后我屋子自己管,您别掺和。”


  说完周九良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抿抿嘴想再说点软话弥补,却被孟鹤堂的点头和关门离开憋了回去。

  

  







  

  好不容易有些清晰的大脑再度乱成一团,孟鹤堂轻轻靠在周九良的房门上吐了口气,讨厌的酸涩感没有再冒出来,虽然脑子还乱,但孟鹤堂的心却平静下来。



  扫完地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沙发上,纠缠在一起的衣服有孟鹤堂的,也有周九良的,把衣服们一件件扯出来分开,用晾衣架一个个挂好,孟鹤堂没忍住轻笑一声。


  


  


        你看,不管缠得有多紧,到底还是要分开的。


  



  该收拾的都差不多了,孟鹤堂从厕所打来一盆水,拿着抹布跪在地上开始一块砖一块砖擦干净。从自己的卧室,到客厅,再到周九良的房门前,再到厨房,最后在厕所收尾。



  这期间换了五盆水,歇了六次,不慎发出轻微碰撞声七次,但周九良一次都没有出来过。


 



 


  孟鹤堂再从厕所出来时已经直不起身子,过度的劳累让他的腰发出阵阵警告,呲牙咧嘴挪到电视柜旁想拿出膏药来贴,却被腰上传来的剧痛停住动作,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好不容易到了卧室,孟鹤堂没有急于躺下休息,反而是走到阳台边扶住椅子慢慢坐下。



  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黑暗的卧室里只剩孟鹤堂指尖那一抹橙光和窗外北京城的灯火阑珊。






  


  孟鹤堂很少抽烟,一是没这爱好,二是本身天生嗓音条件不好,总不能让烟糟蹋得更坏。所以孟鹤堂只有在心烦的时候才会点一根,白色的烟雾弥漫在身旁,总能让孟鹤堂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把燃到头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孟鹤堂拖着还隐隐作痛的腰部慢慢起身倒在床上,调整好姿势,从身边拿过手机点开。


  


  [烧饼,有件事跟你说。]


  




  

-————————————

  






  新的一周开始,周九良坐在后台盯着节目单,阴沉着脸不说话。烧饼和曹鹤阳恰巧一前一后进了门,周九良抬起头指着节目单的姓名问道:“饼哥,这没印错吗?”





  粗略扫了一眼,烧饼收回目光开始收拾东西:“没有啊。”


  “那怎么一场我和孟哥的都没有?”


  “你孟哥这周有别的安排,你先演着吧,别管了。”拍拍周九良的肩以示安慰,烧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曹鹤阳,对方接到信号也走到周九良旁边。





  

  “九良啊,你觉得小孟怎么样?”


  “还行吧……,”周九良有些疑惑,“台上搭的还可以。”


  “不是台上,我说你俩台下,私底下你觉得咋样?”


  周九良似乎是听明白什么,不耐烦扯扯嘴角:“四哥,这是孟哥让你问我的?没必要这么套话,您让他少管管我就成。”


  眼前的人到底不是孟鹤堂,周九良话没有说的太过分,站起身嘟囔着我去换衣服就走到更衣室。


  



  


  更衣室的门一关,烧饼坐到曹鹤阳边上叹了口气:“你说这咋整啊……”


  这两个人搭的如何是烧饼看在眼里的,不管跟谁再合作都不会比现在更好。虽然这段时间周九良台上状态不稳定,但孟鹤堂总能兜住,所以总体来说并没有大问题。




  昨天接到孟鹤堂信息的时候烧饼是担心的,平时看着最好说话的人却是第一个提出要裂穴,孟鹤堂已经不是少年,说出来的话必定是经历过深思熟虑,但毕竟是那么久的搭档,再加上得知周九良还不知道这件事,烧饼大晚上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让孟鹤堂答应为周九良找到新搭档磨合好了再说。虽然是缓兵之计,但总归还是争取到了些时间。


  



  “咋整,你看他这样,到时候哭的还是他。”曹鹤阳对着门翻了个白眼,“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了。”

  


  




  


  进屋的周九良并没有着急换衣服,而是拿着手机坐在椅子上,关上打开了好几次后,才犹豫地点开微信“A孟鹤堂”的对话框。


  敲敲打打出来一大串话,周九良的手在发送键顿了一下,还是把字都删掉,换成了简短的几个字。


 



     [你干什么去了]





  把手机反扣过去,周九良起身开始换大褂,今天不是和孟鹤堂搭,所以演出顺序也被提到了前面。


  脑子不自觉地总是想着桌上的手机,周九良有些手忙脚乱地套上大褂,几步走到桌前点亮手机屏幕。


  除了一些软件推送,别的什么也没有。不死心的解锁手机打开微信,最后的信息依旧是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条。




  扯扯有些难受的领子,周九良有点怀念孟鹤堂还在的时候,会温柔把自己叫过去,微微垫着脚尖整理好衣领,最后在耳边轻轻说一句“好了”。


  



  




  赌气式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周九良走出去找到今儿和他搭场的九字科师弟开始对活儿。对了没几句,周九良意识到自己并不在状态,心里总是惦记着放在一旁的手机有没有亮起,会不会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三言两语把今天的活儿捋了一遍,对方是个刚登台没多久的,表演风格还是规规矩矩,所以并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确认没什么问题,周九良让对方把词再熟悉一下,自己坐在旁边支着脑袋看窗外,刻意控制自己不去看自己的手机。


  周九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或许仅仅是证明自己不会被孟鹤堂所影响,又或许只是不想显露出自己的在乎。

  

 


 



  不知过了多久,小师弟拍拍周九良的肩膀:“师哥,到咱俩了。”


  如梦初醒般地眨眨眼,周九良冲着师弟示意地点点头,在起身离开前还是不死心地又看了眼手机。




  没有任何回复。


  


  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些许说不明的小心思,周九良没有惊动他人,把手机调成震动塞进了口袋里。


  






  

  演出进行的还算顺利,除了周九良在小师弟第一次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及时递了一句,低着头扣桌布才开始一句一捧,不敢让对方的话再掉在地上。没有孟鹤堂给他兜底,周九良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自己的节奏。



  鞠躬下台,周九良把换下来的大褂叠好塞进书包,掏出来的手机还安静地放在一旁。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周九良的心从一开始的不解生气,慢慢转换到现在的担忧。




  [是不是出事儿了……]




  脑子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周九良扔到九霄云外,不可能的,孟鹤堂不可能会出事儿的。


  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大脑却不自觉开始构思各种意外的发生,实则让周九良被自己吓出一身汗。


  




  


  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孟鹤堂的声音,周九良不敢犹豫,起身往声源处跑去。


  孟鹤堂正站在大门口和曹鹤阳说话,穿着黑衬衣的他比平日里添了些严肃和冷漠。随意地靠着门框,挽起的袖子露出略显苍白的胳膊,在黑夜里尤外显眼。





  


  

  


  “孟鹤堂!”


  周九良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孟鹤堂收起脸上嬉笑的表情,转头冲他温柔地笑笑,脸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上前一步抓住孟鹤堂的手腕,周九良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愤怒,尤其是感受到手收紧半天才握紧孟鹤堂的手腕。


  




  「什么时候瘦了那么多……」


  眼神里掺了些不易察觉的心疼,侧身掏东西的孟鹤堂没有看见,一边的曹鹤阳倒是了然地摸摸下巴,在心里摇了摇头。


  


 

 


  


  孟鹤堂从口袋里掏出黑屏的手机,示意给周九良看:“没电了,所以没回你。”



  另一只手拉拉周九良的胳膊让他放开自己,却反而得到周九良进一步的逼迫:“你这周到底要干什么去,为什么一场演出也没有?”


  “我跟干爹有事儿商量,”孟鹤堂垂眸错开周九良锐利的眼神,“还有,你攥得我手腕疼。”

  



  




  

  被烫到般松开手,孟鹤堂白皙的手腕上那圈红色的痕迹实在是扎眼得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周九良背过手不敢抬眼看孟鹤堂:“孟哥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孟鹤堂转动一下手腕,不在意地摇摇头,“今天演的怎么样?”


  “还行。”周九良声音有些低沉,最后那句“不如跟你演”还是在舌尖打了个转咽回肚子里。


  




  

  “我最近有点忙,你先跟他们搭着,要是有觉得搭着不错的跟我说。”


  周九良没有听清孟鹤堂说什么,只以为孟鹤堂是让他观察有没有好苗子,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门口的灯已经老旧得很,昏暗的灯光打在周九良瘦削的脸上,让孟鹤堂有些恍惚,似乎眼前还是最初带的那个留着寸头,脸上肉嘟嘟会跟在他身后的孩子。

 


  眨眨眼睛回过神,周九良的回答终于让孟鹤堂坚定下来自己的打算。跟曹鹤阳打好招呼,孟鹤堂走进屋里拿起周九良的背包递给他:“回去吧。”



  





  


  


  一路无言,周九良本就不是爱主动开口的,平时在车里都是孟鹤堂挑起各种话题,车里都是充满他的嬉笑声。以前觉得烦,如今安静下来,反而让周九良有些不自在。


  侧身瞥了眼孟鹤堂,对方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正视前方,窗外的路灯一闪而过,映出孟鹤堂脸上藏不住的疲倦。




  

  眼神重新落在胸前的背包上,关心的话一遍遍在内心打着草稿,但直到车停下来,周九良还是没有开口。


  冷漠的语气用久了,周九良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关怀孟鹤堂了。


  




  


  「算了,反正日子还长,以后再说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进了家门,周九良把肩上的背包扔在桌子上,蹬掉脚上的鞋子往屋里走,才想起来鞋子没摆好。



  

  这是孟鹤堂总爱拿来督促周九良的,孟鹤堂有点强迫症,每次看到门口横七竖八的鞋都免不了要念叨周九良一顿,次数一多,周九良也烦,有时脾气上来就会开始顶嘴,或者干脆回到屋里不理睬孟鹤堂的碎碎念。


  


 

 



  不想再听孟鹤堂念叨自己,周九良转身想过去把鞋子放好,才发现还在门口的孟鹤堂早已先一步把他的鞋子搁在鞋架上。

  


  “看什么呢,早点休息去吧。”孟鹤堂拍拍周九良往自己卧室走去,这期间没有平日里的牢骚,也没分给他多余的眼神。



  



  


  “闹什么……”小声嘀咕一句,周九良回到自己屋里,有些刻意地大力关上自己的房门。


  剧烈的声响让孟鹤堂解扣子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周九良在发脾气,但这次孟鹤堂并不想再去哄他了。


  



  



-————————————


  





  孟鹤堂似乎是真的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看不见人影,周九良已经很久没有跟孟鹤堂待在一起。即使是两人住在一起,如今也变得鲜少碰面。


 

 


  刚开始还好,没了孟鹤堂的管束让周九良总算是好好体会到了一把放纵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空虚。










  孟鹤堂已经有段时候没回小园子了,除了第一周轮换搭档,后面就都是周九良和那个九字科的师弟搭场演出。周九良虽然年轻,但捧哏的本事算得上是同龄人里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小师弟够勤奋努力,两人在台上也彼此适应了些,表演也没了一开始的拘束。但周九良就是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在哪儿,是包着头的小师弟没有孟鹤堂版的柳银环眉宇间那分媚气和那双让人沉溺的双眼,还是《大保镖》里没了熟悉的铁门槛和往自己这边倒来的身影。





  

       又或者,仅仅因为自己的身旁不是孟鹤堂。


  


  


 


 


  


  在孟鹤堂又一次吃完早饭准备离开时,特意赶早起来的周九良拉开自己卧室的门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抬起头的孟鹤堂有些惊讶:“怎么起这么早,那就赶紧就热吃饭吧,”说完走到门口,拿起挂在门口的衣服往身上套,“我走了啊。”

  


  “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周九良皱着眉走到孟鹤堂面前,“咱俩都好久没演出了。”



  “干爹那儿最近事儿多,我过去搭把手。”


  孟鹤堂蹲下把鞋子提好,重新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而且演出的话,你不是一直在演么。”

  


 



 


  可那是跟别人,不是跟你啊……


  周九良往前一步刚想说话,被孟鹤堂有些强硬地打断:“行了,我那边着急先走了,你赶紧吃饭吧。”


  打开门站在门口,孟鹤堂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我看了你们演出录像,你和那个小师弟搭的挺好,没什么问题。”


  说完,孟鹤堂关上门直接离开,没有看到周九良站在门口有些落寞的身影。


  





  重新坐在桌前,周九良泄愤般咬着嘴里的包子,咬着咬着,一滴眼泪就不自觉地落在手背上。


  孟鹤堂从来没有这么对过他,这让第一次感受到他疏远的周九良泛起一阵从来没有过的委屈。


  



-————————————


  

  




  另一边的孟鹤堂坐进车里,沉默许久,才驾驶着车往于谦的住所开去。


  话是掺半说的,去找于谦是真,过去帮忙是假。


  






  


  

 


  在周九良和别人开始搭的第一天,孟鹤堂就找到过于谦商量换搭档这事儿。把前因后果和自己的想法一股脑说完,孟鹤堂低头静静站在一旁不再吭声,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于谦手里盘核桃的声音。






  “小孟啊,”于谦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这事儿跟九良谈了吗?”


  “还没呢……我想着先给他再找个合适的搭档,然后再跟他提这事儿。”




  

  “孩子啊,”于谦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孟鹤堂坐下,“你还是没懂这捧逗之间的关系。”



  


  


  

  “咱干这行,逗哏捧哏其实跟两口子一样,就是搭伙过日子。小两口既然是过日子,就难免有摩擦,但你不能因为一点摩擦就撂担子不过了啊。”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于谦像是想到什么,眼睛微微眯起:“你以为我跟你师傅那么多年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啊,当年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我俩差点打起来,现在想想也怪有意思的。孟儿啊,你跟我不一样,你们这代年轻孩子,东西坏了总想着换新的,但其实修一修就好了,无非就是看你想不想而已。”


  


 

 


  


  “爷们儿,话点到这儿,你要还是想裂穴,跟我说,我跟你一起去见你师傅。以后能遇到合适的你就继续上台,再不济就回来,干爹这儿永远有你一口饭吃。”

  

  




  于谦的这番话说的在孟鹤堂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垂下脑袋努力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但当于谦宽大的手心轻轻揉了揉孟鹤堂的头发时,孟鹤堂再也没忍住,裤子和衣服上晕染出一团团水渍。







  

  

  “孟儿,没事儿,家大人在这儿了,不用那么紧绷着自己。”


  于谦的一句话,终于让孟鹤堂心里筑起的那堵高墙瞬间崩塌,压抑了许久的心酸、委屈和难过喷涌而出,让孟鹤堂再也不想忍了,纵容着眼泪的肆意流窜,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好不容易慢慢收住声,孟鹤堂的鼻头还是一抽一抽的,眼睛也早就变成了兔子眼。孟鹤堂自己也没想到能哭得那么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于谦。




  



  

  

  “哭够了?”于谦笑着说。


  “嗯,哭够…嗝…了。”


  “哭出来就好,去吧,洗把脸回屋睡会儿,记得去冰箱拿冰袋敷敷眼睛,别肿起来。”


  


  孟鹤堂哭得脑袋已经有点晕乎乎,再加上昨晚没怎么睡好,现在更是接近精疲力竭。点点头答应下来,给于谦鞠了一躬,才打开门走出去。


  





  


  

  


  看着孟鹤堂离开,于谦收回目光,才瞄到刚刚孟鹤堂摸过的小瓷罐不知为何出现一道明显的裂痕。


  「……这死小子」


  于谦摸着那条裂痕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今儿就放过这臭小子吧。


  







  


  之后的那段日子,孟鹤堂就天天往于谦那边赶,有时候看哪边差人手就去帮帮忙,再不济就去马场溜达溜达,反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忙起来。于谦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话已经点到了,怎么做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

  






  


  在孟鹤堂看来,于谦的话说的没错,两口子过日子不能因为一点问题就不过了,但有一点于谦没有提到,既然是两个人的关系,如果只剩一个人来苦苦维持,费心去弥补另一个人制造的矛盾,这段关系即使还能再勉强支撑,最后也终会走到尽头。

  


  与其等走到恨彼此的那一步,不如早点做出决定,给他一个更合适的未来,在他以后的路可以一个人好好的走下去时,悄悄离开。



  在看到最近演出视频里周九良总是笑眯的眼睛和与小师弟之间时不时默契的眼神举止,孟鹤堂知道,是时候了。


  


  






  


  摊牌的日子选在一个周一,一大早,孟鹤堂就摸黑爬起来去早市,蒙蒙亮的时候才拎着几个大兜子回来。


  利索的把新买的鳜鱼放在装满水的盆里,再从冰箱把前几天买回来的排骨拿出来化着,孟鹤堂从厨房出来,开始收拾屋子。


 


 


  每个边边角角都被孟鹤堂收拾的仔仔细细,从沙发缝里掏出以前和周九良窝在沙发看电影时漏下去的瓜子皮,把桌子上残留了好久的那块糖渍一点点蹭干净,藏在衣柜最底下的那件周九良送的遗失了好久的白半袖拉出来。


  每一处,仔仔细细,被孟鹤堂收拾的一尘不染,除了周九良的卧室。


  






  


  

  大概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太晚,孟鹤堂收拾屋子的声音并没有吵到周九良,以至于当临近中午周九良拉开房门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干净得过分的屋子。


  


  “孟哥,这都是你收拾的?”


  “嗯,洗漱吃饭,我早上去菜市场了,晚上给你做松鼠鳜鱼吃。”孟鹤堂把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解下围裙招呼周九良,“中午先凑合口吧。”


  




  其实真的不算凑合,两道热菜一道凉菜再加上一锅汤,对于两个大老爷们来说算是富裕了。


  去厕所洗漱完坐在桌前,周九良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这样和孟鹤堂吃过饭了。面前盛好的饭散发着热气,周九良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才注意到孟鹤堂碗里少得有些可怜的饭量。


 


 


  “你怎么吃那么点儿?”周九良伸出手往孟鹤堂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多吃点啊。”


  “早上吃得有点多,没什么胃口。”孟鹤堂笑着应下来,因为心事太重而导致饭量急剧减小这件事,就没必要再提了。


  




  “噢……”周九良低着头闷闷吃饭,刚放下碗筷,孟鹤堂就站起来准备收拾。


  “我来吧孟哥。”周九良急忙说道,孟鹤堂今天实在是不对劲,虽然说不出来是哪儿的问题,但还是让周九良的心开始慌乱起来。


  “让我来吧九良,”孟鹤堂躲过周九良伸过来的手,“孟哥也为你干不了什么。”


  以后也没机会再为你做些什么了。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周九良不自觉愣在原地,目送孟鹤堂进了厨房的背影,周九良没有进卧室,反而拿过三弦坐在沙发上。


  手无意识地拨过琴弦,发出的声音让本来就不冷静的周九良更加浮躁。尝试着沉下心去投入到三弦里,但没弹出几个音,不自觉颤抖的手指让周九良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孟鹤堂一出来就看见抱着三弦似乎在发呆的周九良,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弹三弦呢?”


  “没……刚想弹来着,现在又不想了。”周九良起身把三弦重新放回屋里,出来时发现孟鹤堂正在窗边抱着吉他调音。


  


  


  吉他传出声音,那是一首周九良没听过的歌,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个音符拼凑出的旋律,却让人从心底泛起一阵心疼。


  阳光撒向孟鹤堂,给他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让周九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眼前的人马上就要随着光一起离开。


  


  


  把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周九良抑制住自己想要伸手抓住孟鹤堂的冲动,逃也似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吉他声刹然而止,空荡的客厅又只剩孟鹤堂一人,还有一句飘散在空气中的话。


  “这就是再见了吧,九良。”


  


  





  


  时间在慢慢流逝,,天空很快被黑色笼罩,周九良一下午没有再从房门里出来,孟鹤堂也没有去打扰他,直到快开饭时才过去敲了敲门:“九良,吃饭了。”



  磨磨蹭蹭打开门,周九良不太愿意出来面对孟鹤堂。今天一天都太过反常,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孟鹤堂,让周九良心里七上八下,搞不懂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平日里的嘻嘻哈哈被替换成现在的模样,让周九良过于怀念曾经一度让自己厌恶的日子。


  







  晚饭丰盛的有些过分,周九良坐在椅子上不安地看着还来出来进去端菜的孟鹤堂:“孟哥,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脚步顿了一下,孟鹤堂脸上挂上往日的笑容:“没,就是想给你好好做顿饭。”


  


  





  是吗……


  周九良不知道,眼前这个似乎只会微笑的孟鹤堂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平日里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原来也可以把自己隐藏的这样深。


  


  









  饭很好吃,却让周九良有些难以下咽。好不容易挨过这顿饭,周九良刚想回屋,就被孟鹤堂拦下。


  “九良,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脸上的严肃是前所未见的,周九良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只手不自觉握住手腕:“一定要今天说吗?”



  沙哑的声音出口让周九良自己都吓了一跳,眼前孟鹤堂太过陌生,让周九良心颤,从心底抗拒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


  





  “这话迟早是要说的,再拖对咱俩都不好。”


  还是熟悉的脸,还是熟悉的声音,可接下来孟鹤堂的话却让周九良从头凉到脚。


  “九良,咱俩裂了吧。”

  


  


  “你说什么呢孟哥,”周九良试图让自己扯出笑脸,“今儿不是愚人节,别开玩笑了,一点儿也不好笑。”


  声音在注视孟鹤堂没有任何玩笑模样的表情时一点点降低,到最后周九良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我没开玩笑,周九良。”孟鹤堂站起来,冰冷目光打进周九良的眼底,“咱俩裂了吧。”


  “你不是也嫌我么,裂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资格管你了,不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一阵悲鸣,震得周九良大脑一片空白,即使之前那么盼着孟鹤堂不管自己,但当对方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时,带给周九良的却只有窒息般的疼痛。


  


  孟鹤堂目光错开,自顾自走到窗边不再看向周九良。冷风打在孟鹤堂的脸上,让他的大脑从未那么清醒过。


  



  


  僵硬地转过身,周九良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走了我怎么办,咱俩不还得演出了吗?”


  对,孟鹤堂还要和自己演出,他还要自己一起搭档,他不能扔下自己不管!


  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浮木,周九良踉跄地走过去抓住孟鹤堂的手腕,不敢松手。


  






  “耽误不了你,你现在不是和那个小师弟搭的很好么,”孟鹤堂的手搭上周九良的手腕,有些残忍地把他扯开,“至于我,你就别管了,最不济不过是不干这行罢了。”



  




  声音不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让周九良的心凉了一大半。


  孟鹤堂是认真的,他真的不要我了。


  


  





  不敢再去拉孟鹤堂的手腕,周九良改为紧紧攥住孟鹤堂衣服的一角:“所以,你是要把我丢下了吗?”


  “不是我把你扔下,”孟鹤堂终于正过脸对上周九良,“最先把我扔下的,是你啊。”

  

  






  “我不管,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周九良盯着孟鹤堂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却不知自己满脸泪痕的样子早就暴露了一切。


  孟鹤堂没有正面回答周九良,只是低头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顶:“今天太晚了,先休息去吧。”


  说完,孟鹤堂想往自己那屋走去,却因周九良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而动弹不了。


  “周九良,”孟鹤堂的语气瞬间降到冰点,“放手。”

  

  





  简短的两个字,震得周九良整个人都动弹不得,手上也慢慢松了力道。把衣服从周九良手中抽出,孟鹤堂逼迫自己不要回头,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那屋,周九良坐在床边把头埋进双膝,像个被抛弃在路边的小狗。良久,周九良才猛地抬起头,在床上四处乱摸,抓住自己的手机。


  


  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下号码,在听到那边传来接通的声音后,周九良有些语无伦次。




  “饼哥,孟哥他要裂,我不想,你劝劝他,我不裂……”


  





  乍一听前言不搭后语,但烧饼还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九良啊,小孟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说实话他之前就有这想法,不过被我压下去了,没想到到底他还是决定好了。”


  烧饼叹了口气,又继续说:“我们外人再怎么劝也没用,现在关键是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饼哥,但我搭档只想要他,他要以后不演了,我在这行也就走到头了。”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开始还非得让他寒心呢?九良,你孟哥的脾气你知道,一次两次你闹他不会这样,老话说得好,雪崩的时候可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烧饼也知道在这关头说什么也没用,伸出手揉了揉眉头又安慰起周九良:“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小孟那边我先帮你劝劝,你别太着急。”

  



  


  




  


  挂了电话,周九良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透过玻璃映出来的,似乎还有孟鹤堂以前在屋里打闹照顾自己的身影。

  


  当年十七岁跟了孟鹤堂,年轻的孩子有了自己的避风港,灰暗的道路终于在前方有了一盏小小的指路灯。


  衣食住行是孟鹤堂一手负责,明明自己年纪也不大,却像个护崽的老母鸡,把周九良保护得严严实实。把风雨当在外面,无非就是不想让周九良再尝过自己曾经的苦与难。

  


  




  也许是护的太严让周九良喘不过气,又也许是因为周九良已经厌烦这种生活,在周九良第一次在台上用冷漠来顶撞孟鹤堂时,看着孟鹤堂转瞬即逝的无措,才终于让他觉得有点新意。


  于是开始出现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这种冷淡风一度成为周九良独特的捧哏风格。孟鹤堂在台下跟周九良谈过很多次,但都因为周九良的抗拒和不合作而不了了之。

  







  周九良在乎孟鹤堂吗?


  如果在乎,为什么要用不耐烦的态度对他,为什么台上冷落他一个人表演,为什么不愿听到他的管教,为什么不去关心体谅他。




  可如果真的不在乎,为什么在知道他要离开时,左侧第二肋骨下泛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其实仔细想想,孟鹤堂之前的行为并不是无迹可寻,无故缺勤的小园子,蹩脚的借口,与小师弟的一场场演出,还有孟鹤堂的那些话。



  

  “要是有觉得搭着不错的跟我说”



  “你和那个小师弟搭的挺好,没什么问题”

  


  “孟哥也为你干不了什么”



  现在想想,这些话的背后何尝不是一早透露着要离开的意思,只不过当时的周九良没放在心上,没入进耳朵里细琢磨罢了。






  


  

  孟鹤堂很温柔,温柔得替周九良把一切都打点好才决定离开。


  孟鹤堂很残忍,残忍得让周九良最后得知消息,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落在嘴角边的眼泪是咸的,是苦的,是周九良在年少时离开家后再也没有尝过的味道,是周九良第一次知道后悔的滋味。




  所谓的年少气盛,终究是抵不过现实的狠狠一击。


  




  拉过旁边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温暖。周九良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等明天,等明天把一切都说清楚了,说清楚了孟鹤堂就不会走了,他就不会走了……










  


  带着泪痕渐渐睡过去,半梦半醒让周九良睡得并不踏实,所以当门口传来动静时,周九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本来开着的门已经被关上,周九良按下手机屏幕,微亮的灯光显示出才凌晨三点。重新关上手机,周九良的心跳开始加速,在黑暗的压抑下,衬得越发清晰。




  


  


  

  不敢开门出去,周九良只好起身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外面的动静。孟鹤堂动作虽然有刻意放轻,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听得异常清晰。







  孟鹤堂现在拉开了抽屉,可能是把他总爱扔在里面的小玩意拿走。这是孟鹤堂的小癖好,到了一个地方总要买一个小纪念品,这些年陆陆续续已经堆积了好多,抽屉里铺满了每一个角落,里面还有一个不小心被周九良磕坏的小泥塑。







  孟鹤堂现在走到了阳台,衣架碰撞的金属声有些大,但又很快消散,随后是衣服被扔在沙发上发出的轻微动静和布料摩擦声。这应该是孟鹤堂坐在沙发上叠衣服,阳台上挂的是上礼拜洗的衣服,孟鹤堂一直没怎么在家,周九良也没有收拾的意识,所以一直拖到现在。里面应该还有件白色卫衣,是孟鹤堂去年冬天给他买的。

  





  孟鹤堂的脚步声开始往餐桌方向走,碗碟碰撞出清脆的声音,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远,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水声。孟鹤堂收拾厨房很有一套,洗干净的碗总会拿干抹布吸掉残余的水分,调味品一个个细致地摆在塑料小方盒内,灶台和抽油烟机总是保持着一尘不染。不像周九良,做饭像打仗,偶尔心血来潮给孟鹤堂做顿饭,最后还要麻烦他在厨房重新收拾一通。







  过了很久,孟鹤堂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餐桌旁发出拉椅子的刺啦声,纸张翻过,笔帽“嗒”的一声被拔开,室内就只剩笔划过纸的声音。孟鹤堂喜欢写写画画,唯一的书桌在周九良这屋,以前孟鹤堂都是到周九良这屋来写东西,但经历了几次周九良的抱怨和拒绝后就挪到了外面的餐桌上。餐桌的一侧摞放着孟鹤堂的笔记本,里面是写满的灵感和正活儿,包括自己的心得和感受。另一侧是一个笔筒,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笔。孟鹤堂本子里的字从来不是单一的黑色,数孟鹤堂讲话那样看着多枯燥,所以通常都是一块块不同颜色的字迹,甚至边上还配有孟鹤堂心血来潮的简笔画。这个笔筒还是周九良在一次买东西赠送的,随手转送给孟鹤堂,上面印着一只笑得露出牙的灰兔子,就跟刚收到笔筒时的孟鹤堂一样。

  












  孟鹤堂在那里写了多久,周九良就听了多久。直到听到笔帽扣合和椅子推回的声音,周九良才猛地立起身子,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让周九良的身体已经僵硬,但他顾不上那么多,连忙拖着身子重新躺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门开了,周九努力良调整自己的呼吸声,闭着眼睛动也不敢动。孟鹤堂走近了,脚步声在床边停下。




  “九良,”孟鹤堂声音很轻,“抱歉啊,又不经过你允许进你房门了,但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


  孟鹤堂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周九良露在外面的胳膊,却让周九良觉得自己像是被灼伤一样。


 



    “我知道你没睡,就跟你说一声。家里都收拾干净了,我能想起来的事儿还有注意事项都给你列成单子放在外面桌上,要还有什么缺漏你给我发信息。房租合同我也给你放桌上,该给的那份我已经给完了,房子还是你住着,要是想,你就把小师弟接来跟你一起住。”





  抿了抿嘴角,孟鹤堂最后把被子给周九良盖好:“最后一次念叨你了,爱听不爱听的以后也不用听了。就这样吧,以后的路要好好走,孟哥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起身,开门,关门,屋里又重新被黑暗笼罩,外面传来行李箱的轱辘声,碾压在周九良的心上,疼得眼泪再一次崩溃出来。


  手忙脚乱地翻身爬起,周九良光着脚冲到外面时,眼前的孟鹤堂已经穿好衣服,两个大行李箱在手边十分显眼。









  


  “孟鹤堂,你别走。”上前抱住孟鹤堂的腰,周九良把脑袋埋在对方脖颈处不敢松手,“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小孩子脾气,我不该不理你,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染上哭腔的声音让人听着心疼,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孟鹤堂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但最终还是放下想要回拥周九良的手。








  “不是你的错九良,”孟鹤堂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我坚持不住了而已。”


  “我太累了周九良,累得我喘不过气。我以前拼命咬牙撑着,因为我知道再见这两个字太过残忍,但我现在知道,我的精力太有限了,我不可能永远负担那么沉的重量上路。”


  





  孟鹤堂摸摸周九良的脑袋,就像之前做过的几百次那样:“没事的,就算我走了,你也会过得很好。”


  说完,孟鹤堂推开周九良,拉着旁边的箱子往门口走。措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踉跄,但周九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门口不肯挪动。








  “过得很好?孟鹤堂,你凭什么那么说?”泪水早就模糊了周九良的视线,但他还是死死盯着孟鹤堂,一字一句说道:“自以为是把一切安排好,觉得自己这么做对我才是最好的,不问我的意愿来决定一切,然后你自己挥挥衣袖走了,你他妈拿我当什么,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


  





  “九良,别这样……”孟鹤堂想上前为周九良擦干眼泪,可是刚一抬脚就被周九良吼了回去。


  “你给我站那儿不许动,我告诉你,你今儿别想靠近这个门一步!”



  


  孟鹤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九良,一时间被吓愣了,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我求你了孟鹤堂,我求求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道,我使小性子,我乱发脾气,你对我的好我当成理所应当甚至是负担,但你能不能不把他们收回去,我忍受不了未来的十年二十年生活里再也没有你,台上身侧的搭档也不是你,我真的受不了……”




  越说越崩溃,到最后一个字时,周九良再也站不住,蹲坐在门口泣不成声,还不敢埋头哭,眼睛一直看着孟鹤堂那么往下掉眼泪,生怕对方在自己一不注意就溜掉了。


  





  孟鹤堂走到周九良面前,没有去看周九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反而是蹲下伸手抱住周九良。


 

    “别哭了,”孟鹤堂吸吸鼻子,“哭得我都想哭了。”

  


  “咱先起来好不好?”

  



  “不好……”周九良软乎乎的小奶音一出来,让孟鹤堂听着更心疼,“你答应我不走了我才站起来。”


  “我不走了,孟哥不走了好不好,周宝宝咱先站起来。”


  








  虽然两人身高相近,但周九良身形要比孟鹤堂宽厚,缩在孟鹤堂怀里,看上去有些滑稽。




  不过周九良已经顾不上杂七杂八的了,有了这句不走比什么都重要,这证明孟鹤堂愿意给他第二次机会,愿意为他留下。


  


  








  


  一个喷嚏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孟鹤堂才刚意识到周九良现在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个背心和大裤衩,脚上连鞋子也没有。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再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



  孟鹤堂松开周九良,但却被对方又一把握住手。没有挣扎,孟鹤堂拉着周九良走到对方屋里,用被子重新裹好周九良,想抽出手去给他弄点热水,使了使劲却根本拉不动。







  “我去给你弄点热水喝而已,”孟鹤堂有些无奈,“松开吧,我不会走的。”


  “不行!”听到话的周九良反而抓得更紧,“我不用喝热水,你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要去就行。”


  “行行行,但你总得先放我睡觉去吧?”孟鹤堂一夜没睡,现在眼皮开始打架,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周九良还是没松开孟鹤堂,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侧简单整理一下,拍拍床铺示意孟鹤堂:“我不放你走,你在我身边睡好不好,要不然我总是心不安……”


  








  大概这次是真的吓到他了……


  孟鹤堂扛不住周九良期待里还蕴含着不安的眼神,点点头,推推周九良:“你往里面去。”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要不然你又偷偷跑了怎么办。”


  “行行行,”孟鹤堂投降了,“我睡里面行了吧,那你先松开我,我得脱衣服啊。”


  




  利索地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好,孟鹤堂在周九良的注视下爬到床的另一边,抖开一床被子。


  “睡吧。”孟鹤堂拍拍周九良,闭上了眼睛。


  周九良凑过去,重新缠上孟鹤堂,虚虚地抱着他的胳膊,没有着急闭眼,而是等身侧的呼吸声变平缓后,给孟鹤堂小心地往自己这边揽,最后让孟鹤堂靠在自己怀里,手环住他的腰,才终于肯闭上眼。





  


  孟鹤堂的气息笼罩着自己,周九良的心总算踏实落地。


  


  










  

  


  


  后台的人都说周九良不一样了,具体不一样在哪儿,似乎也说不出来什么。也许是周九良开始学会在点滴中照顾孟鹤堂,又也许是周九良在台上异常的护短。


  或者,仅仅是周九良重新开始粘着孟鹤堂,不敢离开他寸步。



  





-------------------------------------






  


  故事回忆到这儿,周九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常去的菜市场门口。脑子里突然想起前两天孟鹤堂嚷嚷着要吃炖肉,周九良走进去找到常买的摊位,又去买了点别的,拎着一大兜子的菜和肉才出来。


  一路上为自己做了很多心里建设,甚至预测了许多可能的答案,但当一进门发现摊放在客厅中央的大行李箱和蹲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孟鹤堂时,周九良的手不自觉一松,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呀,你回来了啊。”孟鹤堂回头看了眼,又重新低头收拾东西。





  冲上前从背后抱住孟鹤堂,看到这一幕的周九良没有压抑住心中的情绪:“你干嘛,你是又打算把我扔下了么,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你别又一声不响收拾东西走掉好不好?”




  “傻孩子说啥呢?”孟鹤堂伸过手摸摸周九良的脑门,“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你,你给我和尚九熙安排了那么多场,然后你还收拾东西,你就是想像上次一样,把我交给别人对不对……”



  “一天天胡说八道的!”孟鹤堂揪了把钢丝球,“你愿意人家尚九熙还不愿意了,人家跟何九华搭的好好的,换你干嘛?”


 


  “那,那怎么……”周九良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何九华人家休年假玩去了,这才让你盯一周,我这不得拍戏去嘛,忘了?之前我还跟你提过。”


 


 



  八核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转,思考了几秒,周九良才终于回想起来。


  看着周九良一脸恍然大悟,孟鹤堂没忍住弹了对方一下:“想起来了啊。”


  “嗯……”有些不好意思地靠在肩膀上蹭蹭孟鹤堂的脸,意识到孟鹤堂还是自己的,周九良总算是松了口气。


  





  重新站起身把孟鹤堂拉到沙发上坐好,周九良挂着脸上压不住的笑容往厨房走去:“我先给你做饭去,你明儿进组就吃不着好的了,行李箱放在那儿我一会儿给你收拾,你腰不行,还是好好歇着吧。”


  




  


  目送周九良进了厨房,孟鹤堂拿过一旁的抱枕垫在身后,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人都是自私的,孟鹤堂自诩不是什么圣人,做不到能够单方面付出太多。他只是有一点点自私,自私得想要自己的爱换来等价的回报。当年的事情是真的吓到周九良,甚至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虽然周九良现在这种略微患得患失的样子让孟鹤堂心疼,但未来孟鹤堂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够陪伴他,这就够了。


  


  这一辈子,周九良赖定了孟鹤堂,而孟鹤堂也甘之如饴。



  


  


  


  END

  

评论(121)
热度(2978)
  1. 共18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鸢尾 | Powered by LOFTER